被风吹裂的嘴唇,声音也被风吹得飘飘忽忽:“我当然没忘!医书是你逼我背的,晋升试题也是你默出来让汤九按着我脑袋监督我记的……其实我自己有几斤几两,我清楚得很。”
汤镜要报仇,他能帮的忙很有限,唯有太医身份这道天然的掩护屏障。
在宫中行走,人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,只有在对着治病的医者时,才会短暂地卸下心防。
无奈他的医术是花架子,医理、药理知识全凭死记硬背,为了显得高深莫测,景业寻了许多冷僻的孤本没日没夜地叫他背。
那些古旧的医理表面上看着挺唬人,其实屁用没有。
这些年,他没治好过人,也没治死过人——周成和先皇不算,他们又不是他的病人,他只不过在他们的药里小小地动了下手脚,算不得是他治死的。
自己如此无能,他也很绝望啊。
见原青从斗志昂扬转为臊眉耷眼地哀怨,汤镜更加烦躁。
“清楚就老老实实滚回城里去!”他伸手指着原青的鼻尖警告,“否则不等黑磨铁蹄入都,我先宰了你。”
“景业啊——”原青知道随军是随不成了,忽然感伤地抹起眼泪,“你一个人,落在狼窝里,可要千万保重啊——”
宦官监军,监的是军,送的是命。
这一别,怕就是永远了。
他哭得有腔有调,唱戏似的。
汤镜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,忍住挥拳揍他的念头,抬腿踹他膝盖:“快点滚!”
原青挨了踢,踉跄着退后几步,抡起大包小包撇开腿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。
背影奇异地显出几分落魄和伤心。
“等等。”
听到身后的叫停声,原青回头:“又有事?”
汤镜的脸被头顶斜枝落下的阴影切割得半明半暗,藏青色公服隐在暗处,整个人几乎要与这密林夜色融为一体。
他那双比浓夜还深沉的长眸望过来时,即便离得远,原青还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。
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,他愣愣道:“有事说事,我还要赶去驿站投宿,再晚可就得幕天席地睡了。”
“你若不想干太医了,我给你指条明路。”汤镜幽幽开口。
来了,来了。
原青的不详感愈盛,但多年的习惯仍支使他问:“什么明路?”
汤镜似察觉到他的紧张,轻笑一声。
“不要慌,是个好差事。”
好差事才怪。
原青半个字都不信,静待下文,看他能指个什么“光明大道”给自己。
“你的脑袋又大又圆,很适合剃光了做和尚。”汤镜道。
原青的心一下子凉了。
他爷爷的,就知道死太监没安好心!
腊八法宝节,皇恩寺举行法会,并备下五味粥,赠送香客门徒。城中百姓络绎不绝赶来,寺里僧众忙不开身,梅妃便带着贞阳在前院帮忙施粥。
人多嘈杂,梅妃呆没多久就犯了头疾,几欲晕倒。
贞阳一个人扶不住,偏哑嬷嬷又去了另一边,正急着,人群中忽钻出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,念声阿弥陀佛便将人胳膊抬住了。
请收藏:https://m.oyes.cc
(温馨提示: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,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)